在夏威夷人们有这样的说法，“夏威夷诞生过两位总统，一位是中国的孙中山，一位是美国的奥巴马，所以夏威夷不仅影响了西方，也影响了东方。”这一说法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夏威夷多元文化的包容性，就如同环抱着它的太平洋一样，海涵着万物风云。
夏威夷对孙中山来说有着独特的意义。1879年6月，十三岁的孙中山第一次来到夏威夷，投奔已在檀香山谋生的大哥孙眉。在手书自传中他这样写道：“十三岁随母往夏威夷岛，始见轮舟之奇，沦海之阔，自是有慕西学之心，穷天地之想。”（ 马兖生《孙中山在夏威夷——活动和追随者》）之后他进入英国基督教圣公会主办的’Iolani （伊奥拉尼）学校读初中，接受英文教育。1882年夏天毕业时，孙中山在英语语法考试中名列第二名，在毕业典礼上受到了夏威夷国王Kalakaua（卡拉卡瓦）的奖励，这被当地华侨视为一个极大的荣光。同年9月他进入Punahou （普纳荷）学校学习了半年，1883年7月停学回国。这两所学校是檀香山最好的私立学校，可以说在大哥孙眉的资助下，孙中山在檀香山接受了最好的教育。从13岁到17岁，正是一个少年价值观与世界观形成的关键时期，1914年5月7日孙中山在广州岭南学堂做题为《非学问无以建议》的讲演时曾提到这段经历：“忆吾幼年，从学私塾，仅识之无。不数年，得至檀香山，就傅西校，见其教法之善，远胜吾乡。故每于课暇，辄与周围同学诸人，相谈衷曲，而改良祖国，拯救同类之愿，于是乎生。当时所怀，一若必使我国人人皆免苦难，皆享福乐而后快。”（ 马兖生《孙中山在夏威夷——活动和追随者》） 可见其为民族前途奋斗的理想在这一时期就开始萌芽。
1884年11月、1894年10月、1896年1月和1903年9月，孙中山又前后四次重返夏威夷，每次都居住三个月至半年不等。1910年3月至5月，是孙中山最后一次访问夏威夷，期间他成立了同盟会檀香山分会，夏威夷的华人华侨一如既往地支持他，追随他，夏威夷也因此成为孙中山在海外最坚实的“革命根据地”。而那时距离辛亥革命的爆发仅有一年多，正是历史风云动荡的前夜。
如今Dr. Sun Yat-sen已经成为夏威夷与中国联系中的一张标志性名片，夏威夷也成为中国之外拥有孙中山雕塑最多的地方。当我们追随着这些雕塑，探寻其背后的故事，读到的是人们对孙中山先生的深切敬意与缅怀，“其人虽已没，千载有余情”（陶渊明《咏荆轲》）。
一、 檀香山国际机场孙中山雕塑
在檀香山国际机场候机大厅旁边，有一个仿照岭南园林建筑风格设计的中式花园，公园正中央矗立着一尊孙中山雕像。雕塑基座正面镌刻着孙中山先生“天下为公”的手迹。基座之上先生着中式对襟长褂端坐，手抚卷帙，面颊清癯，略带倦容。仿佛是革命漫漫长路走累了，如今在此休憩片刻。而当他双眼凝视远方时，又不禁陷入悲悯苍生的忧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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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雕塑是1965年11月12日为纪念孙中山先生诞辰一百周年而立，其侧面碑记记云：“国父孙公，讳文，字逸仙，号中山。生于公历1866年11月12日，殁于1925年3月12日。毕生尽瘁革命，创倡三民主义，肇建中华民国，主张自由、平等、博爱。济弱扶倾，身体力行，求天下为公，进世界大同。国人景仰，举世同钦。兹百年诞辰，恭立铜像，永垂不朽。——夏威夷筹建孙中山百年纪念物委员会谨泐”。
二、 檀香山中国城孙中山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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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雕塑位于檀香山中国城文化广场旁，由高雄市政府1984年为纪念兴中会成立九十周年而捐献。
中国城是孙中山在夏威夷时一个最重要活动据点，在这里他发表演讲，组织集会，宣传革命理想。1894年10月孙中山第三次访问夏威夷，期间他破除一切困难，成立了中国近代史上第一个革命团体——兴中会，旨在“以申民志，而扶国宗。” 那时的孙中山28岁。兴中会后来改组为同盟会，1912年又改组为国民党。
整个雕塑立于一面国民党党旗之上，基座上孙中山先生手捧“兴中会”宣言书，目光坚定，身姿挺拔。基座顶部八面分别镌刻着“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儒家古训。基座中部八面分别镌刻着“国父孙中山先生”、“天下为公”、“兴中会”的英文介绍、 先生抄写《礼记•礼运篇》拓印及英译、“三民主义”的介绍以及雕塑碑记。基座下部则是“忠、孝、仁、爱、信、义、和、平”八个大字。每年孙中山先生诞辰日，当地华人都会到此敬献花环。
三、 檀香山孙中山纪念公园孙中山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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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中山17 岁时的照片 |
在檀香山中国城有一个孙中山纪念公园，公园里的孙中山雕塑于2007年11月12日揭幕。当时是纪念孙中山先生诞辰140周年的活动之一，也是祝贺檀香山与广东省中山市缔结姐妹城市十周年，孙中山纪念公园也由此得名。雕塑由夏威夷孙中山基金会捐赠。
这座雕塑是少年孙中山的形象，他身着长衫，头戴清式瓜皮帽，梳着辫子。面容清朗，微含笑意，神情自信而沉静。右手持书卷，左手轻搭于上。右脚向前迈出一步，带动衣襟飘动。据夏威夷孙中山基金会执行副会长陈燕女士介绍，夏威夷孙中山基金会一直想设计一座少年孙中山的雕塑，因为此前孙中山塑像多是其晚年形象。机缘巧合，她与夏威夷孙中山基金会董事会主席陆关祺2006年受中国政协邀请到内地参加纪念孙中山先生诞辰140周年活动，途经香港时在香港博物馆前看到了一座孙中山先生十七岁铜像，雕塑的设计者是香港著名雕塑家朱达诚先生。1883年11月，十七岁的孙中山进入香港基督教圣公会的拔萃书院（Diocesan Boy’s School）读书，在香港完成了中学和大学课程。于是陆关祺和陈燕委托朱达诚设计一座十三岁的孙中山雕塑，夏威夷孙中山基金会也得到当地华人华侨的善款支持。由于孙中山最早的影像资料就是一张十七岁的照片，所以十三岁的孙中山到底是什么模样？雕塑家只能根据这张十七岁的照片，再加上自己的想象。其细节符合当时的实情，据载少年孙中山在夏威夷时一直梳着辫子。据陈燕女士说，“朱达诚喜欢把雕塑设计成孙中山走动时的形象，就如同他一直风尘仆仆地在救国之路上行走奔波。”
雕塑基座上镌刻着中英文两段文字，其中夏威夷孙中山基金会碑记云：“1879年，十三岁的孙中山先生从中国广东中山来到夏威夷，就在檀香山这里他渡过自己少年大部分的时光；在这里长大和受教育。中国现代第一个革命组织‘兴中会’于1894年在这里诞生。孙中山先生的革命后来推翻了清朝统治，在1911年建立民主政体的中国。特立此像铭记夏威夷人民为浇灌‘现代中国’之根的支持与奉献，以及对孙中山先生的深刻缅怀。”
四、 檀香山’Iolani 学校孙中山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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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檀香山最好的私立学校’Iolani （伊奥拉尼）校园里，有一座与檀香山孙中山纪念公园孙中山雕塑非常相像的塑像。作为孙中山在夏威夷第一所，也是就学时间最长的一所学校，’Iolani 学校对孙中山的成长无疑起到了重要的作用。雕塑亦由朱达诚先生铸造，其形制与檀香山孙中山纪念公园孙中山雕塑基本相同，只是其右手持书卷的位置略高，左手则在一旁随身体摆动，由于雕塑置于三层台阶之上，所以塑像的动感更强，精神毕现，“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
这座雕塑于2008年11月12日揭幕，基座的三层台阶是由’Iolani校友、夏威夷孙中山基金会会长钟光明捐赠，而钟光明的祖父钟工宇是孙中山在’Iolani学校的同学，并且是孙中山早期革命的支持者和革命组织中的积极分子。这也是夏威夷华人华侨追随、纪念孙中山的又一明证。
而且’Iolani 学校的孙中山雕塑正好面对着其初中部，这颇具用心，据校长介绍，初中部的学生正是当年孙中山来’Iolani 求学的年龄，他希望学生们看到孙中山塑像能受到感染，得到启发。由于校方有专人护理，雕塑至今仍光洁如新。’Iolani 学校还有一间专门介绍孙中山事迹的陈列室。
此外，夏威夷孙中山基金会每年在孙中山先生诞辰日都会为以上两处雕塑敬献花环。
五、 檀香山中山学校孙中山雕塑
檀香山原本有一个华文学校，名为中山学校。这是孙中山最后一次离开夏威夷时提议开办的。 “在孙中山离开前，他对一些华侨说，应办一个中文学校。他走后，杨广达、曾长福、钟工宇、林业举等侨领捐款在1911年办起华文学校。1928年，改名为‘中山学校’。”（马兖生《孙中山在夏威夷——活动和追随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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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所学校于2000年停办，但令人欣慰的是，于1986年成立的粹华书院目前在中山学校原址办学，如今已成为夏威夷规模最大的一所中文学校。
学校内这座雕塑为孙中山先生半身铜像，着中山装，神情肃穆，目光深邃。基座正面右边是孙中山抄写《礼记•礼运篇》的手迹拓印：“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左边则是这段话的英译。“天下为公”，这正是孙中山先生毕生追求的理想与实践。
六、 夏威夷茂宜岛孙中山公园孙中山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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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夏威夷的茂宜岛有一个孙中山公园，这是1989年夏威夷华人为纪念华人来夏威夷二百周年，茂宜华人社团建立了这个公园、孙中山故居和孙中山的大哥孙眉的塑像。在雕塑基座之上，孙中山先生着中山装，持手杖矗立，眺望远方。基座本身则与檀香山中国城、台北经济文化办事处塑像基本相同。由于雕塑基座很高，先生像在遥望公园对面的孙眉牧场，是在回想往昔美好的时光吗？
茂宜岛也是孙中山渡过少年时光的地方，因为其兄长孙眉1871年来夏威夷谋生，他从种菜工人开始，勤苦劳作，努力经营，到在茂宜岛上拥有一座6000英亩的牧场，当时被尊称为“茂宜王”。孙眉开始并不理解孙中山的革命追求，后来思想发生转变，倾家支持。“孙科在1971年10月4日对台湾侨务学会演讲时说，每次孙中山为组织武装起义，往往向孙眉要求捐助，孙眉每次都捐几千、几万。到1906年，孙眉的经济情况不如以前，宣布破产。……1907年离开夏威夷回国。” （马兖生《孙中山在夏威夷——活动和追随者》）而孙眉正是夏威夷支持孙中山的千千万万华人华侨的一个代表。
七、 驻檀香山台北经济文化办事处雕塑
这座雕塑位于驻檀香山台北经济文化办事处庭院内，,雕塑基座与中国城、茂宜岛孙中山公园雕塑完全相同，不同的是孙中山着西服，左臂搭着一件外套，右手持杖。这样的形象也许在孙中山奔波于伦敦、英格兰或者美国大陆，为革命筹款时出现过。
在夏威夷还有几处孙中山先生的雕像，本文未能全部涉及。夏威夷有些家庭还收藏了孙中山的小型青铜雕像，以表达个人的崇敬。人们仿佛在追随他当年的足迹，同时也以雕塑的形式将历史与现实联结起来。
1910年，孙中山先生在与一位新闻记者谈话时说到自己是一个Kamaaina，这个词在夏威夷语的意思是土生土长的夏威夷人。他说：“这是我的夏威夷。我在这里长大，在这里受教育，在这里我才知道一个现代化的文明政府是什么样子的，而这样的政府又意味着什么。” （马兖生《孙中山在夏威夷——活动和追随者》）
2018年12月13日
（本文得到夏威夷孙中山基金会执行副会长陈燕女士的热忱指导与帮助，特致谢意。）
参考资料：
马兖生《孙中山在夏威夷——活动和追随者》，世界知识出版社，2003年。
作者和译者简介
蒋文燕，北京外国语大学中文学院副教授，现任夏威夷大学孔子学院汉语教师。
任友梅（Cynthia Ning），夏威夷大学中国研究中心副主任，夏威夷大学孔子学院美方院长。